第18章 怎么谢

暴徒瞪着Able,眼睛通红,呼吸声急促。

餐厅很静,人人都高度紧张,外面的鸣笛声依旧在响。

Able上前一步,暴徒大喝:“别过来。”

他的刀逼近被他捆着的年轻女孩的脖子上,有血丝渗出来,女孩子崩溃大哭。

“男人,不能欺辱妇孺老幼。”Able上前一步,“放了这女孩,换我。”

暴徒不动,紧紧盯着他,Able温和道:“我身上没有武器,你挟持我,我是中国人,丢了性命,他们对大使馆不好交代。”

他说着,已站到了暴徒对面,双手张开。暴徒犹豫几秒,似被说服,一把推开女孩,迅速将刀抵在Able颈间。

纪念的心悬起来,像被人拎在半空中,浑身都紧绷着,她难以置信地盯着这一幕。

暴徒挟持着他一步步向门口走,人群自动退开让路,Able始终一脸淡然,镇定自若的样子。

门口,另一名暴徒向后退,反手打开了门,然后迅速站在Able身后。

餐厅里的人暂时安全了。

警察叫着什么,纪念听不清,她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,在一间外国人的餐厅里,最终站出来的却是一个中国人。这个人,是她的同伴,她的朋友。

如果林喜儿在,一定会说他疯了,可是,纪念却被他的行为震撼了,血液在体内奔腾,心跳得像要震破胸膛。

尖叫声再次响起。许多已经快要出去的人,又纷纷退回来,纪念被吓得愣了几秒,然后拼命朝外挤,她也不知自己怎么了,竟一心要朝着外面冲,不顾暴徒就在前面。

她一脚刚踏出餐厅,一把长刀就朝她砍来,身旁的人都尖叫着避开,纪念眼底映出一片白光,她一慌,脑袋反而一片空白,傻傻地愣在原地。直到她手臂被人狠狠拽住,然后用力一拉,随后,纪念整个人都被这股力量甩了出去,胳膊好像脱臼了,钻心的疼,她单手撑地站起来。

左前方,Able单手擒住暴徒的手腕,狠狠向下一折,暴徒手里的长刀落地,他又趁机抬腿,用膝盖顶住他的后腰。

警察疾步冲过去,两人合力把暴徒按住,然后迅速扣上手铐。另一边,他的同伴已被制服。

纪念松了口气,转头去看警察身后的Able,看一眼,她就立即捂着嘴巴,他胸前都是血,上衣已被鲜血浸透,他脸色苍白,隔着人群,他似乎也看见了她。

她忽然想起原本应该砍向自己的刀,千钧一发时,她被人用力拉着甩开才得以幸免。

原来是他救了她!

我独自前行,在一条幽深黑暗的路上,如同盲人摸象,孤独且绝望。

忽然,看见道路尽头有曙光。

Able是被痛醒的。

他的伤口已经处理好了,胸前裹着厚厚的纱布,他睁开眼睛打量着周围的环境,知道自己此时正在医院,他收回目光,看向坐在一旁的纪念。

纪念看他醒后就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,心里一惊,小心翼翼地问:“不记得我了?”

他哑然失笑,伸手指了指脑袋:“这里没事。”

她窘红了脸。

“你一直在这里?”Able语气温和。

他话刚落,就看见沈静微从外面进来,她手里拎着早饭和餐盒走到床边,看见他已醒来,不由红了眼眶:“你把我吓死了。”

她说着话,人已走到桌前,将早饭一一放在餐盒里,背对着他问:“饿了吗?”

“给我一杯水。”他摇摇头。

纪念正要起身给他倒水,沈静微已端着水过来了,她将水杯放在柜子上,然后弯腰扶他,Able觉得不好意思,拒绝道:“一点小伤而已。”他用手肘支撑,自己缓缓坐起来。

沈静微将水拿给他:“新买的杯子,已经替你消过毒。”

“谢谢。”

纪念觉得自己在这儿显得多余,有种格格不入的尴尬。于是,看他喝完水,她起身向他告别:“你好好养病,我先走了。”

她看着他,受伤后的他脸色有些苍白,迎着窗外照进来的光,恍若透明,只剩一双眼眸,乌黑透亮。

“路上小心。”他说。

纪念点点头,然后看向沈静微:“静微姐,再见。”

她出了病房,乘电梯下楼,经过门诊部时,看见一群扛着摄像机,拿着话筒的人,她愣了愣,然后想起这些人昨晚就已来过,只是当时Able昏迷,医生要为他诊治,拒绝他们拍摄才作罢。

她慌神间,其中一个拿话筒的年轻男子已经看见了她,他转身和同伴们说了句什么,大家一起快步朝她走来。

“请问昨

晚受伤的中国男子是你朋友吗?”

“你们来自中国哪个城市,是留学生吗?”

“请问他目前伤势如何?”

这些人把纪念围在中间,摄像灯闪个不停,大家七嘴八舌地问问题,纪念一时间有些慌乱,于是四处闪躲,向后退时,不知被谁一脚绊住,脚底一滑,半跪在地上。咚一声,是膝盖磕在地板上发出的声音。

大家怔了怔,最先开口朝纪念发问的记者此时有些不好意思,他伸手,想要扶纪念起来。

纪念低着头,胳膊向里缩,不给他碰,自己站起来,然后推开面前的人,一瘸一拐走出去。

她回家之后,简单地给自己做了早餐,吃过饭后去书房做功课。她之前在国内时各科成绩就都很好,来到这里后也一直没有放松,英语更是突飞猛进。前段时间她申请了在剑桥都德斯学院念A-level课程,从准备材料,递申请,已有四个月时间,前几天,终于拿到offer。

九月份她就要入学了,在这之前,她必须要更加努力学习,尤其是英语,以免到时候不能与人说话交流。

伦敦医院。

记者来采访时,Able不愿多说,全程一直是沈静微替他周旋。她说一口流利的英语,笑容温和似月光,敷衍着来自记者的各个问题。

镜头里,Able靠在病床上,望着窗外发呆,神情淡然,一脸漠不关心的样子。

纪念晚上去中国城买了围棋,然后搭车去医院,她站在电梯口抱着棋盘发呆,引得来往的人频频看向她。

病房很安静,没有聊天说话的声音。

沈静微不在,只有Able一人,他平躺在床上,似乎睡着了,纪念蹑手蹑脚地走进去。

纪念不想打扰他睡觉,放下棋盘准备离开,一转身,竟看见他已坐了起来,懒懒地靠在床上。

“是我吵醒你了吗?”她有些不好意思。

“睡到自然醒。”他看了眼身后,问,“带了什么过来?”

“围棋。”

Able闻言,怔了怔,随即笑起来。

风把窗纱吹开,大片的月光洒进来,把他的脸照亮,脸上轮廓清晰分明,却又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温柔神情,迷人至极。

纪念呆呆地看着。

“来。”他朝她招手,“这边坐。”

她恍然回神,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,然后,朝他走去。

“腿怎么回事?”他看着她走过来,右腿有些不自然。

纪念摇摇头:“没什么。”

他蹙眉看着她。纪念抿了抿唇,避重就轻道:“不小心摔了一跤。”

“上药了吗?”他望着她,“给我看看。”

纪念连忙摇头。

可他一脸认真地盯着她,温和道:“听话,把腿抬起来我看看,别大意留下隐患。”

这样的语气,纪念怎么拒绝?只好把腿抬起,平放在一旁的凳子上。

她穿的是一条粗布阔腿裤,伤口在膝盖,轻轻一拉,就可以看见了。她整个膝盖都已青紫肿胀,中间泛红,皮下渗着血丝,虽然不太严重,但看起来有点触目惊心。

Able伸手,拉了拉床前的电铃。几分钟后,就有穿着白色护士服的年轻姑娘走进来,她看见Able,笑容满面地问有什么需要帮忙。

“麻烦帮我拿一条热毛巾,还有消毒水和纱布。”Able说。

护士不解:“你哪里不舒服?”

“不,是我朋友需要。”他说。

护士得令出去,没多久,拿着东西回来,Able向她道谢。

他看着她,轻声道:“可能有些疼,你忍着点。”

说完,他拿起毛巾,将它折叠成正方形。纪念有些紧张,不是因为怕疼,是因为他接下来要做的事,除了父亲纪时天,没有哪个男子对她做过任何亲密举动。

就在她胡思乱想时,Able已将毛巾放在她的膝盖上,她不由自主地倒吸了一口气。

“很疼?”Able问她。

纪念点点头,其实只是一点疼,只是她刚才没防备,有点被吓着了。热毛巾上的温度,似乎穿透了伤口,一直烘着她的脸,她觉得自己的两颊微微发烫。

Able的动作很轻柔,伤口被热毛巾敷过后,肿胀感似乎轻了些,他用消毒水为她清洗了一下淤血的部分,然后缠上纱布。

“记得这几天每晚用热毛巾敷一敷。”处理完后,他交代她。

纪念点点头:“谢谢。”她说完,想起了什么,抬头看他一眼,又一次道谢:“谢谢你昨晚救我。”

Able好整以暇地望着她:“怎么谢?”